○ 方回字萬里，劉光字元輝。萬元cp祝各位發家致富！

○ 極地冷凍腿肉系列。左右無差。

  聽到門外熟悉的叫喚，方回放下筆硯，起身應門。

  劉光未戴冠帽，只裹著一頂烏紗巾，身著一襲白紵袍。因著庭樹葉間灑下的光影，素淡白袍無端添了幾筆熱鬧，如繡上花葉一般。早晨才沾上的雨水自他的頭巾邊緣滴落，鞋履覆著泥，想是劉光清晨時曾踏進田畦，聽說故友回鄉，臨時起意來訪，未及換衣換鞋。無論如何，劉光這一身，都不是來見前朝太守、當朝命官該有的打扮。

  如此就好。方回想。再沒有比這更好的事。

  當他新登科第，當他赴任嚴州太守，還有當他獻城投降被遺民志士痛罵，當他掛冠卸任再無官銜，劉光待他，都與少年同窗讀書時，一般無二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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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在建德時，方回經常走訪釣台遺跡。就不說君與臣，便是平輩論交、同窗共學，他日或富貴或貧賤，也難免生分。萬古也就只有一個足加帝腹的嚴子陵。

  說來巧合，方回這位老友也是單名一個光字，彷彿冥冥之中，衰亂之世，還能於他身上，看到子陵精魄的偶然顯影。

  劉光逕自到屋裡取來杯盞，彷彿他才是這裡的主人。或許真的是，方回心道，他為求仕離開歙縣多年，解官後依然四處奔波，長居歙縣的劉光，想必比他更熟悉家鄉的人情風物，還有，熟悉他這幢經年未打理的舊宅。

  稟性澹泊的劉光，愛穿白衣，少年如此，至今依舊。如今兩人形容，恰是白髮被兩鬢，肌膚不復實，劉光慣穿素衣白裳，竟也不覺忌諱，不覺蕭索──想到此，劉光已經幾次催他上茶，方回連忙打住思緒，喚小婢汲水煎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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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劉光沒有問方回在太守任上做了什麼，亦沒有問他被門生控告下獄出於何事，只問及他的身體是否無恙，孩子們學業如何，近日可有寫什麼新詩。等到這些都聊得差不多了，劉光抱怨茶怎麼還沒煎好。

  其實此地外出汲水，得走好長一段路，劉光分明是知道的。

  方回知劉光平時狷介兀傲，任你是高官顯爵，也得不到劉光的曲意逢迎，但唯有對他，劉光總是盡可能小心，不去談那些讓他扼腕與傷心的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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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徽州地靈人傑。方回與劉光自小居住的歙縣，與婺源隔溪相望，文公故里山明水秀，文公學問廣大精微，對彼時年幼的他們，散發著無形的感召力，也揭示了兩條紹繼先聖的迥異道路。

  劉光選擇了顏子的道路，方回選擇了孟子的道路──至少至少，剛剛接過嚴州太守官印時，他是這樣相信的。

  五倫之中，君臣為首；歷來忠臣，不事二主。可是世局難以逆料，臨危受命的地方太守，在報國與保境之間的艱難權衡，原不是彼時雖苦於黨禍讒譖、但還有餘裕辦學講學的文公可以想見。

  山河易主以後，方回每每在午夜夢迴之際汗出如漿，自忖舉城投降愧於所學。孔子當年自嘆久矣不復夢見周公，而以紫陽後學自許的他，亦久矣不復夢見文公了。最常出現在方回夢境中的，是他那位在獻城以前就已夭折的幼子雷孫。

  他也常常想起謫居異鄉的父親，替他取名「回」，想帶著幼子踏上家鄉的土地，這個單純素樸的願望，父親直到去世都沒能完成；彷彿某種宿命，方回也終究沒能在雷孫生前就帶他回來。

  獻降官員一仍舊任，只是桐廬清麗的山水，終非他理想的歸處。

  方回終於還是重新回到徽州。

  只論此點，他似乎就比他的父親幸運許多。

  並且，縱使山河變色，故友仍在原地，待他回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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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小婢端上煎好的茶。

  劉光坐在窗邊，一身白紵袍，在午後陽光下，染上柔和的淡金色，他在籐椅上伸了伸懶腰，隱約可見細瘦但精實的小腿線條。

  劉光隱居田里，耕讀日課，身體素來健朗，雖多年未見，倒也不顯老態；自己經歷亂離，白髮日多、髀肉復生，至少談興如昔，酒量如故。

  待家裡的酒釀好，定當將劉光與其他良朋一併邀來。

  他們都會長命百歲的。

Fin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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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他們真的有長命百歲。

方回（1227—1307），終年八十一歲，參見陳櫟〈哭方虛谷先生〉詩，《定宇集》四庫全書本卷十六。方回生平事跡我已於〈滿眼蓬蒿〉小註做過介紹。

劉光（1228—？），大德三年己亥（1299）時，劉光年七十二歲，尚健在，此後事跡未詳。因方回與其往來密切，從方回集中無悼詩與祭文來看，劉光終年應在方回之後，至少有活到八十歲。參見方回〈劉光詩跋〉，《桐江集》宛委別藏本卷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