絳竹/青錢換酒/小竹子咬吸管。電腦版目錄戳【博客簡介】。行動版目錄戳【釵鈿墮處】或查看置頂。平時搞搞詩詞/歷史同人衍生/古風耽美/紅樓百合。所有活過的人物都有獨立的思想與生命,無論我的二次闡釋再如何生動,也無法真正代表他們。謹此聲明。
ᕕ ( . ᐛ ) ᕗ 溜了溜了。



自我介紹有兩個版本↓

【腐儒 ver.】
石鼓遺篇終隱淪,刀叢殘句竟誰陳。盤空硬語吟難曉,翡翠蘭苕寫未真。
莫哂英雄孤憤語,休欺才子耦耕身。案頭賸有雕蟲句,卻恥長揖拜路塵。

【腐女 ver.】
久負琴書我自知,同人何事更相疑。文從出世萌猶晚,書到今生廚已遲。
醉裡最憐遷客淚,醒時猶愧史臣詞。未妨笑我輕狂慣,若不輕狂枉學詩。

滿眼蓬蒿—朱熹墓盜掘事件與元儒風水觀的轉變

  朱熹墓在建陽大林谷,元初時,曾被盜掘,原因或與其時戰亂初定、民生亟待恢復有關。此事當時應極為轟動,只是史料漫漶難考,筆者是於方回〈襍興十二首·其五〉第一次讀到此事:

古人謹廟萃,後世重墓藏。埋骨冀裕後,其術傳青囊。富貴出葬穴,此說何渺茫。含襚富珠玉,所見尤不長。自從開闢來,天地幾戰場。禍亂遭發掘,不免帝與王。甚者有逆孫,暴其先世喪。何由繫彼頸,巨刃揮天揚。

  詩後,方回有一段頗長的自注,敘及五個盜掘事件:

吳中魏文靖公,父子三喪,皆發。

建寜真文忠公,盜有所得,即復掩之。

朱文公深衣不損,道貌儼然,賊徒憤無所得,所不忍言。

黟之汪氏孫發樞密汪公勃之妻唐氏,凡十四穴,獄未竟。

績溪西坑賊暴,七軍攻之,四五十里墓皆發,名曰「取棺板為攻具」。

  此組詩依照《桐江續集》按年編卷之序,約作於元成宗元貞二年(1296)。

  自注細節清晰,包含被盜掘的地點、墓主身分、參與盜墓賊與墓主的關係,皆有具載。

  自注也有幾句語意較為含混,我與導師討論了這條記載中「所不忍言」的具體所指,導師推測「所不忍言」是指盜墓賊毀壞朱熹屍身,因為過程殘酷,所以作者不忍詳述。

  串連上段,當時的盜墓賊作風大約是:若掘得財寶,則將屍身掩回土中;若一無所獲,則毀壞屍身洩憤。朱熹墓中,想來是沒有任何金銀、玉器、錢財的。

  其中,「深衣不損,道貌儼然」的敘述,帶有明顯的神異色彩,朱熹下葬後,時間經過將近百年,穿著的深衣與肅穆的容顏,也未曾腐朽,在如今看來,頗難想像,我認為也許是當時士人對朱熹皆敬畏有加,對盜掘事相當憤慨,所以出現這樣把朱熹「神化」的傳聞。我詢問過學藝術史和考古的朋友,她認為,若是墓穴能保持著真空,很有可能讓屍身與衣服都保持完整。

  我認為此詩最有意思的是,雖說「禍亂遭發掘,不免帝與王」,但是詩中舉出的事例,無一是帝王,反而都是理學家、儒士,顯然他認為這些「傳道之士」的地位,有甚於帝王,他們的墳塋遭盜劫,是更不可饒恕之事 。在海內已為蒙元統治的時代,此段按語,必有深衷。

  此詩「何渺茫」的斷語,也隱約透露宋末元初經歷異代的士人,對風水之學已經有懷疑和反省,認為墓葬風水未足信,在感嘆中也表達了對風水之學的批判。

  方回的後輩友陳櫟是徽州知名朱子學者,終身傳述朱學不遺餘力,但陳櫟對朱熹信風水、並依風水選墳址事,態度較為保留。陳櫟以問答形式寫出名儒對「風水」的態度,引述葉適對朱熹的批評:

【問】葉水心曰:朱元晦聽蔡季通,預卜葬穴,門人裹糗行紼,六日始至,乃知好奇者,固通人大儒之常患也。

【答曰】風水之說,自司馬溫公之後,闢之者多,《玉髓真經》一書,乃蔡季通發揮,真是奇偉,此人文公之畏友,文公必因他說動了。

史甄陶先生如此概括陳櫟的風水觀:「(陳櫟)認為朱熹是受到蔡元定的負面影響,才相信風水。」(《家學、經學與朱子學》)

  也許是南宋的覆滅,讓宋末元初的士人普遍產生「天命靡常」之感,無論生前有多顯赫的地位,死後都同歸一抔黃土,到了喪亂之時,就連躺在墳墓裡,也無法得到平靜。

  墳墓被掘、被毀,於朱熹身後深遠的影響力,完全無損,只是山河遽變無法掌控、人心貪酷也無法逆料,使作為讀者的我掩卷嘆息。

  可是若朱熹有知,他想必會說,未知生,焉知死,只要生前所行能無愧所學,身後是蓬蒿滿眼、還是玉石俱摧,那有什麼關係?

  

-

  

➊方回(1227 - 1307),字萬里,號虛谷,徽州歙縣人,著作時自署名「紫陽晚學方回」,宋末為嚴州太守,以城降元,授建德路總管兼府尹,尋罷去,賣文為生,晚年居杭州,詩酒自娛。著有《瀛奎律髓》、《文選顏鮑謝詩評》、《續古今考》、《桐江集》、《桐江續集》等。生平事跡畢見歙人洪焱祖〈方總管傳〉。宋遺民周密《癸辛雜識》別集亦載方回事,以其舉城投降、不忠於宋室,極力攻訐,草窗徵引方回多首詩證其品行不端,然經筆者翻檢,草窗引詩皆未見於本集,疑草窗或其他同時文士捏造。

➋魏了翁(1178—1237),號鶴山,於靖州創辦鶴山書院,諡文靖。

➌真德秀(1178—1235),號西山,師從朱熹弟子詹體仁,有《大學衍義》,諡文忠。

➍汪勃(1088—1171),字彥及,黟縣人,以儒學受知於高宗,紹興十八年,由簽書樞密院事兼代理參知政事。

➎績溪西坑賊暴,指的是至元二十七年(1290)徽州績溪發生的饑民叛變,從《桐江續集》第17卷所收詩看,此事從該年二月開始,六月終告平定,方回時居歙縣,對事件始末所知甚詳,亂起後,城門封鎖,百姓多日不得出城,官軍掘開墳墓,取棺板對抗起事饑民。方回作為歙縣地方士紳,自然站在支持官軍、維護百姓安全、期望亂事早日平定的立場,但是多年後記下盜墓事件,也透露他對官軍破壞墳塋事,其實深感不滿。

➏陳櫟記載兩宋名儒對風水的態度,如下:

司馬溫公不信風水,欲焚其書,禁絕其術,慨乎而未遑也。程子惟五患是虞,呂誠公、楊誠齋、羅鶴林,近年文敬所、方虛谷俱不之信。而朱文公語錄,載公一日因談地理,曰:程子謂,擇草木茂盛處,則非不擇地矣。呂伯恭謂:只就平地上胡亂便要葬,不知此理,固不可知有其理,而故意不信,尤不可是。文公又深信之,蔡西山酷喜此說,舂陵之行卒坐此。葉水心曰:朱元晦聽蔡季通,預卜葬穴,門人裹糗行紼,六日始至,乃知好奇者,固通人大儒之常患也。

  

參考文獻

[元]方回:《桐江集》、《桐江續集》
[元]陳櫟:《定宇集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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