絳竹/青錢換酒/小竹子咬吸管。電腦版目錄戳【博客簡介】。行動版目錄戳【釵鈿墮處】或查看置頂。平時搞搞詩詞/歷史同人衍生/古風耽美/紅樓百合。所有活過的人物都有獨立的思想與生命,無論我的二次闡釋再如何生動,也無法真正代表他們。謹此聲明。
ᕕ ( . ᐛ ) ᕗ 溜了溜了。



自我介紹有兩個版本↓

【腐儒 ver.】
石鼓遺篇終隱淪,刀叢殘句竟誰陳。盤空硬語吟難曉,翡翠蘭苕寫未真。
莫哂英雄孤憤語,休欺才子耦耕身。案頭賸有雕蟲句,卻恥長揖拜路塵。

【腐女 ver.】
久負琴書我自知,同人何事更相疑。文從出世萌猶晚,書到今生廚已遲。
醉裡最憐遷客淚,醒時猶愧史臣詞。未妨笑我輕狂慣,若不輕狂枉學詩。

【憨墨戏茗|11:00】無用之用

△上一棒: @墨咕咕 

▽下一棒: @我是弦月你们别问了

 

○ 天府集賢院背景,湯顯祖/馮夢龍無差。沒看過整個系列也不影響閱讀。

○ 沒套忘川設定。因為有些我想寫的配角忘川沒有(ry



  清順治三年五月,在人間是燠熱的夏日,天府文星部也正為重大的人事交接問題焦頭爛額。

  「別問──問就是最近又有人死了。」

  這是王昌齡第五次拒絕孟浩然與常建的酒宴邀約後給出的解釋。

  「還是身歷鼎革、客死異鄉的那種,慘得很……我們接著有得忙了,對不住。」

  馮夢龍還在壽寧知縣任上時,幾番暢想過,若有一日,他致仕掛冠,免去案牘勞形,他要看整天的戲,逛遍市集上所有的糖水舖子,一邊喝一邊想新話本要寫什麼,還要編他幾十幾百個有趣的筆名,每日換一個,整個月都不重複。

  如今,他算是得償所願……嗎?


  鬱結於馮夢龍胸中的痛楚愈發劇烈了,呼吸逐漸困難之際,恍惚聽到有個少年嗓音在他耳邊說:「猶龍先生,時辰到了。」

  「天府文星部決意冊封您為掌管戲曲與小說的文星,您的名氏已登錄仙籍,待您身上屬於人間的怨念與執念散去,就能走馬上任了。」

  「什麼仙籍?什麼文星?」馮夢龍瞪大雙眼看著背上覆著透明翅翼的少年,少年卻是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:「您不必感到詫異,才俊之士本是天地靈氣所鍾,身後精靈不滅,實乃天理故常。卑職是天府文星部的領路小仙,還請您快些動身。」

  這有解釋與沒解釋差不多,馮夢龍待要再問,少年已經喚出一朵彩色祥雲,拉著他踏上去了。

  這一路上,馮夢龍渾渾噩噩地想著:他看過那麼多修仙小說志怪小說,還沒見過如此土氣的設定,果然,隨著年華老去,他的品味愈發差勁,竟會做這種充滿道學氣和官癮的夢,他一個家亡國破的傷心人,有什麼官可做,又有什麼官值得他去做呢?

  為讓新到文星有賓至如歸之感、也為避免新到文星持續困在臨終前的怨念裡──這情況可太常見了,畢竟多愁善感可算是他們看家吃飯的本事──在新到文星正式上任前,文星部都盡可滿足他們的所有願望。

  馮夢龍身邊的几案上,靈力所化的茶飲點心一樣不缺,新奇的話本小說汗牛充棟,每天都有一位前輩來陪他品茗弈棋談心,他也得以終日從事他所熱愛的事。

  幾日下來,文星部遺民司的陶淵明、烈士司的文天祥、在上述兩司都有權責的謝枋得,還有玉碎司的王昌齡、珠沉司的屈原,都特意來了一趟……這些馮夢龍未曾想過能親眼見上一面的前輩,無不苦心勸慰、暖心陪伴,希望他快些恢復精神。

  當初那個「致仕以後終日摸魚」的夢,因為吞噬九州的戰火而沒能實現,如今總算實現了,馮夢龍心裡卻反常地空空落落的。

  加上這陣子蒙受這麼多前輩的關照與慰問,馮夢龍愈加慌起來,心裡愈慌,他就尤其思念他還在風雨飄搖的世局中浮沉的兒子,還有替他整理遺稿的摯友沈自晉。

  從前,馮夢龍讀到劉夢得為柳子厚所寫的文集序,深受感動,以為至交道義,莫過於此,可他沒來得及見賢思齊,自己反倒成為「以遺草累故人」的那一個。

  他起身抗清的決定,終究還是累及旁人了。

  湯顯祖上門拜訪馮夢龍以前是很忐忑的。

  湯顯祖未曾料到在他身故後的三十年,王朝的命運會如此急轉直下;也未曾料到當初他欣賞的後生,會在鼎革之際毅然投身抗清。與馮夢龍所經歷的痛苦相較,他的困於場屋、苦於讒譖、憤然掛冠,好像連提都不值一提。

  無論出於對馮夢龍才華的欣賞,還是出於身為前輩的責任心,他都必須好生安慰馮夢龍。但他真的有立場、有辦法安慰馮夢龍嗎?

  他們間的共同語言還有戲曲與小說,當湯顯祖見到馮夢龍的書架,就有彷彿那是自家書架的熟悉感。

  可是湯顯祖聽聞前日才去的沈璟說,馮夢龍被領到文星部報到以後,遲遲沒再提筆創作,終日懨懨,顯然還有心結未解。

  與那些死狀更慘的文星不同,馮夢龍至少魂魄整全、思慮清醒,湯顯祖覺得,也許他還可以再搶救一下。

  ☆

  馮夢龍為湯顯祖沏過茶,沉默了許久才開口。

  「義仍先生,謝謝您來看望我。但這文星印信,我實在不能接。」

  「為何?」

  「我識得許多奇傑與怪才,他們無緣到達這裡,只有著述最豐的我來了。」

  「著述是否能揚名流傳,確實有幸也有不幸。」湯顯祖點頭道:「可就算猶龍將此歸因於『幸運』,也不意味著得到幸運前,你沒有半點過人之處。」

  「可我寫下的,原不是我的故事,至少不完全是,況且……這些作品,於我身從來無補,於世道也無補,以此得登仙籍,我實在……」

  湯顯祖一愣,想來馮夢龍是為畢生沉淪下僚的際遇傷心,還為晚年無法力挽狂瀾難過,如今處境有這麼大的反差,他心底更堵了,短時間裡接受不了。

  湯顯祖輕輕嘆了一口氣,怎麼與他剛報到時的想法如此之像?

  「猶龍,你可曾想過:正因你我不能以戲本小說之流換取功名,小才微技也無補於時局,甚至時常因為癡情曠放,為人所笑──所以那些宦途失路情場失意的,更可以從你我寫下的故事得著安慰呢?」

  「是這樣麼……」馮夢龍以指尖擦了擦眼角。

  「猶龍若是哪天想開了,」湯顯祖的眉眼愈發柔和起來:「文星部這個充滿無用之才的地方,依然歡迎你。」

  新任文星的冊封儀式,總算在馮夢龍報到後的第二個月順利舉行,馮夢龍依循慣例,換上繡紋精緻的文星冕服,在鏡中看到自己,依然有強烈的不真實感。

  「蘇州馮君夢龍,吳下詞奴,姑蘇詞奴,前周柱史,顧曲散人,墨憨齋主人,綠天館主人,著述等身,惠澤古今讀者,別立情教,堪慰痴情眾生。今冊為文星,勉馮君重啟舊業。」

  別的暫且不說,冊封儀式為什麼還要畫蛇添足地唸出他各種亂七八糟的筆名!

  馮夢龍明白,他在人間做的任何事都逃不過這些神仙的法眼,但,也沒必要把他的身家調查得如此仔細吧──

  感受到臺下眾位文星投來的好奇目光,馮夢龍頓時湧上彷彿被當眾扒光衣服的羞恥感。

  接著,來自前輩們的掌聲,讓馮夢龍幾於無地自容,特別是有幾位先是愣了半晌才後知後覺地開始鼓掌的……

  還有,坐在最前排的那位,沒錯,就是那位湯義仍先生,他臉上是什麼努力忍笑的表情啊?

 

  各路神仙,在下反悔了,請讓在下再死一次!

  剛剛接過文星印信的馮夢龍無聲地吶喊起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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