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到墓誌誤刻的可能性，最近剛好看到張九齡替張說寫的墓誌銘（〈唐故尚書左丞相燕國公贈太師張公墓誌銘並序〉），本墓誌也有很多值得探討的疑點。

此墓誌除重點刻畫張說生前在政壇與文壇的貢獻，也載及張說夫人元氏之世系與行事，據流傳至今的張九齡集，元氏終年為六十四歲：

夫人故尚書右司員外郎武陵公贈幽州都督諱懷景之女也，動為柔範，皆可師訓。及公之貴，連姻帝室，雖處榮盛，若非在已，內執謙下，外睦親疏，古之賢明，未始兼有。開元十九年三月壬戌，薨於東都康俗里第，享年六十四。

但近年出土之張說墓誌碑文，卻寫元氏「享年五十二」，與「享年六十四」相差達十二歲。

（網上找了個比較清晰的碑拓，來源見於水印）

傳寫與銘刻的過程，必然有其中一個出錯了，那是何者出錯呢？

古籍中的數字常有訛寫，像「二」與「三」就頗多錯訛之例，但無論是「二」與「四」，還是「五」與「六」的字形皆有明顯差異，張說墓誌銘由當時知名書法家梁升卿以隸書寫定，「五」與「二」末筆雁尾皆十分明顯，刻工刻錯，我認為可能性幾乎為零。

如果是張九齡的原稿就有誤呢？張說在當朝地位榮顯、張九齡在政壇與張說也有很頻繁的接觸，加上兩家同姓，寫墓誌前也必然會向家屬索取逝者的生平資料，張九齡不知道張說夫人元氏正確年歲的可能性也接近零。排除「不知道」這個可能，就只能是偶然誤寫了。

也許是第一段寫張說卒年為六十四歲，寫及元氏年齡也因為寫得太快，誤寫為六十四歲，等到交由梁升卿寫定時才更正為「五十二歲」？若是這種狀況，想來在寫定以前，稿本已經傳抄出去了。

若以唐代士族結婚的平均年歲看，夫妻年歲差距十歲以上並非罕見，墓誌石刻稱元氏卒年五十二歲，少張說十一歲，就當時的婚俗來看，是可能的。

古代女性事蹟較少見載於公領域的文書，即使是張說夫人這樣有一定社會地位的士族女性，生平細節依然很難從他書對勘考校，加上墓誌刻好以後很快就會埋入地底，後人很難發覺石刻與傳抄的差異。在沒有更明確的證據的情況下，對這樁懸案，我也只能推斷到這裡了，近年有愈來愈多唐代的女性墓誌出土，也許等我看過更多資料後會有新的想法。